老商标画上的吉羊（图）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工商业者表现出空前的爱国热情，“抗日爱国”、“请用国货”等激昂口号也凸显在广告商标与包装装潢上，旨在振奋民族精神，兼利促销。1932年，天津东亚毛呢纺织公司建成投产，其产品问世时正值抗日救亡运动高潮，公司审时度势，结合民众抵制日货的心理，决定与日商展开竞争，于是推出了绘有双羊相抵图案的“抵洋”商标，鼓舞人心。这正刺痛了日本人，坐卧不宁的他们强行无端阻挠抵洋牌的使用与产品上市。后来，“抵洋”虽演化为“抵羊”图样，但仍一语双关。抵羊牌毛线以精良品质闻名于世，颇受消费者青睐。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日军全面侵华，国难当头。当时，天津正丰印染厂特别以苏武牧羊图为商标画，以表不屈之志。苏武流胡放牧北海，他坚守气节的故事感动着一代代中国人。《汉书·苏武传》载，苏武因拒绝匈奴单于的诱降，被囚禁在地窖并断绝饮食供应。风雪中的苏武只好饮冰雪、吃毛毡，凭顽强毅力生存下来。随后，匈奴又让苏武到荒无人烟的北海去放羊，规定只有公羊产下乳羊才能返回。在长期的流放生活中，苏武不畏困苦，坚守汉节，归来后已是满面须发。正丰印染厂的品牌立意缘此，苏武牧羊牌国货纺织品上市后大受欢迎，销量与日俱增。

新春佳节，当最看民俗古事。羊为六畜之一，素与人类生活息息相关，还逐渐被赋予了神奇色彩。古来，“羊”与“祥”相通，《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卷十“汉元嘉刀铭”中即有“宜侯王，大吉羊”之说。“吉祥”一词最早出现在《庄子·人间世》里：“虚室生白，吉祥止止。”另外，古时的“羊”也通“阳”，且有“望羊，阳也，阳气在上，举头高，似若望之然也”的说法。古人觉得羊的习性极似“阳”，认为草木萌生之季，羊能啮草，鸡啄五谷，羊能助阳气。我们耳熟能详的“三阳开泰”出自《易·泰》中：正月为泰卦，三阳生于下，取其冬去春来、阴消阳长的大吉之象。千百年来，“三阳开泰”久已成为传统吉祥语与图案，寓意美好。

民国时期，上海鸿章纺织染厂有一主打品牌名为“三羊图”。商标画面上两只白羊与一只黑羊正悠闲地站在绿油油的山坡上，其中一羊抬头望着远山那边东升的旭日，显现出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商标画的边框也以繁花来装饰，与画中主题形成呼应（见上图）。

说到传统的《三阳开泰》图，其实早在清末民初也已被外国商人“融会贯通”了。近代以来，初到中国的洋商盛气凌人，但市场是试金石，当他们在商品与广告营销过程中碰到“钉子”后，才逐渐懂得需要入乡随俗。各路洋商开始一点点研究中国人的欣赏情趣，尽量吸纳东方传统文化，推出契合民众心理的雅俗共赏的品牌商标、宣传广告。德国大德颜料厂的三羊牌“顶好煮黑”颜料就是一例。该商标画中可见三只山羊或卧或立于山脚溪流之畔，背景蓝色天空中升起了明日。此图对德商而言可谓现趸现卖，而对于中国顾客自是喜欢不已。

商人们相信“三阳开泰”可为生意带来好运，情有独钟。民国时期天津北门内大街就有一家知名的买卖庄，名叫三阳金店，主营“金银首饰、中西器皿、珠宝头面”等。笔者收藏的三阳金店的广告纸上也画着两白一黑三只羊，或跪或立，与红日朝阳相伴，象征事业盛达。

说到跪羊，又联想到一张《跪乳图》故纸。明代《增广贤文》中有云：“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马无欺母之心。”小羊吃奶时是跪着的，小乌鸦能反过来喂养老乌鸦，以报答父母养育之恩。再有，老上海鼎新染织厂曾出品贤孝子牌细布，商标画中描绘的是“二十四孝”之一“王祥卧冰”的故事，画面生动感人，与《跪乳图》堪称情同一心。

广州有“羊城”、“五羊城”之谓，此源于一段神话传说。北宋钱易《南部新书》中有载：前人吴修曾任广州刺史，在其到任前广州上空出现了五位仙人骑着五只彩羊的奇幻景象，仙人手中还拿着五谷，从天而降。到了宋代，广州府的厅堂房梁上纷纷描画起仙人骑羊图画来，希冀祥瑞。民间关于“五羊”的传说比典籍所记更加传神。故事被提早至春秋周简王时代（前585年—前572年），传云：仙人们骑着不同毛色的羊，带着每茎有六穗的谷种来到珠江两岸，将谷种分给勤劳的百姓，让他们播种、收获。仙人临别之时见乡人恋恋不舍，于是留下了那五只羊，让羊来护佑民众永享安康。这神话故事与《五羊图》曾被旧年的国信纺织染厂巧借到商标画中，五羊牌布匹应运而生。

聊罢双羊、三羊、五羊，我们再来说说群羊。“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戈壁沙滩变良田，积雪融化灌农庄……”新疆畜牧业发达，是我国重要的羊毛产地，也是细毛羊的故乡。从1954年培育成功第一个细毛羊品种——新疆细毛羊以来，细毛羊业一直是新疆畜牧的主导产业之一，驰誉海内外。改革开放后，一家外贸纺织企业的商标名称为“牧歌”，商标画面精致漂亮，一个身着粉红衣装的维吾尔族姑娘正坐在草地上怀抱并爱抚着几只幼小羔羊，母羊也紧紧簇拥着牧羊人与自己的羊宝宝。再看姑娘身前身后，羊群一望无尽，分明代表着新时代草原生活的美好与幸福。